因聆秋久卧病床的缘故,这课也便耽搁了些日子。聆秋虽不用急着回去书院上课,书院夫子每过些时日也会布置些读书写字的功课给她。夫子会把自己的批注写在每一封聆秋呈上的读书见解上,再由内侍传回聆秋住所。
而英姑姑这边,自聆秋受伤后,已有近三个月没来过聆秋宅院。
“英姑姑,这边请。”塔塔领着英姑姑来到正厅,聆秋早已等候在那儿。
本来平南府内的教习女官都要尊称嬷嬷,英姑姑年纪不算大,约莫四十又二,又是同陈遇父子一同进府里的中原人,所有人便跟着陈遇一同唤她英姑姑。
英姑姑原是中原贵族家庭的养女,熟知中原各国礼仪。国主木照便指了英姑姑协助府里原本的教习嬷嬷教导孩子们外邦宫廷礼仪。
原本聆秋受南召人人天生地养的礼法影响,女子应当自由独立不受夫家约束是植入骨髓的思想,可英姑姑教导的中原礼法,却对女子处处压制,让聆秋很是不啻。
每每与之争辩,却要挨上几个戒尺,以作警示。
“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
“县主既要学这礼法,再多质疑也不应当与微臣辩驳。微臣只是受令于南召国主之托,既站在了这儿,便要将毕生所学教予县主。至于县主心里认同与否,是不容微臣置喙的。”
“只是,既然微臣当了一日老师,便要将老师的规矩做一日。”
“县主懂得韬光养晦,抱朴守拙,是为有德。可遇上与人想法不一时,却轻易在言语中暴露了你好胜的本性。”
“我想,这无论是在中原礼法,或是南召贵族法则里,都将给县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英姑姑的言语中,带着穿透力般,刺进了聆秋的内心,仿佛洞悉了她深藏的本能。
聆秋反问英姑姑,为何她会这么认为。
英姑姑沉默片刻,解下为规制聆秋步伐而缠绕在聆秋腿上的红绸,娓娓说道,“南召王族虽独立成国,却也按照燕国诸侯王爷的礼制管理王族名号,县主您实则为南召国公主。”
“虽贵为公主,但县主却有意隐藏自己的锋芒,既然无意与人相争,何不完全收敛本性,不留一丝破绽给有心之人呢。”
“这些话,原本不应当由微臣来讲,国主内眷里,县主对于自己的处境,是最不能掌控的。所有人都知道,县主母妃是平民出身,而王后娘娘和三夫人均为贵族。即便南召并无平民与贵族不可通婚的规矩,但身份确是个无形的枷锁。另则,平南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二夫人不受宠,大夫人贵为王后,膝下一位王子一位公主,三夫人不仅有一位公主,如今还孕有一位王子,荣宠正当时。”
“若是县主您为避免与其他夫人及兄弟姐妹们正面交锋,而抱朴守拙。那便要将戏做全,心口不一,一面不争不抢,一面却压制不了本性,是为宫闱之忌。”
聆秋的眸子颤动着,她自以为从来无人看穿她的真实想法,却没曾想,在英姑姑面前自己就像带了一个拙劣的面具。
“微臣多言了,县主。”英姑姑见聆秋呆站着,一脸的不知所措,便领着她坐下。
“言多必失,这无论在什么位置都是需要慎重考量的。”
“县主,人生路漫漫。县主年十五,往后还有漫长的岁月等着您。守拙是为一技,可是否长远,却要看县主守拙为何。为己,县主定知晓如今自己在平南府的地位,如若不是到了议亲的年纪,又有何人知晓平南府二小姐,也是一位公主?若为他人,公主守拙多年,可曾见过成效?”
“有时候,以为不变便是安稳,可变又何尝会是坏事?”
“县主只管扪心自问,如今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聆秋问自己。